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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声了。
真蠢。
就像当年相信二哥哥的自己一样蠢。
可她低着头,牢狱昏暗,没有察觉自己眼中的嘲讽。
“我的医术是母亲传授,并不是很通毒理,但是没关系,我可以为您试毒。”
她是这么说的,也是这么做的。
一粥一饭,一汤一药,她银针试过后再亲尝,才端给他。
“世上毒物如人心叵测,银针不能都试出来的。”
清露总做傻事。
就像接骨时,他痛到昏迷。
醒来才发现她腕上纱布沁着血,是他咬的。
“为什么不推开我?”
“怕你伤了舌头。”
清露低下头仔细看他的伤口,并没有把这点伤放在心上,“将来跟陛下议事的人,不能是个哑子。”
就像挨打时,看见他身上又添了新伤。
裴琅本想着装可怜,叫她再对自己死心塌地一些。
可是不等他装,清露的眼泪就掉下来了。
她被狱卒调戏时没有哭,被自己咬出血时没有哭,吃馊饭剩菜时没有哭。
可是看他背上嶙峋又添新伤,她的眼泪就大颗大颗掉下来:“太欺负人了,他们太欺负人了。”
她不会骂人,翻来覆去总是一句欺负人,有点可怜,也有点好笑。
裴琅本来想装一装疼, 如今倒好, 眼泪珠子掉在背上是真的疼。
就像碰见下人奴才头疼脑热。
药司医署是不会管的,往往怕传染主子,就关起来送些饭菜,是生是死全凭自己祖上积德了。
唯独清露不是,她不怕碰下人,谁有个不舒服, 她都愿意帮着瞧一瞧。
也是碍于清露的人情,他们的饭菜也好些了。
就像孙喜儿说的,清露很好,像叶间的茉莉花一样好。
自己是什么时候对清露心动,他也说不清楚。
好像是一个很寻常的春日午后,太寻常以至于裴琅记不起是哪一天。
她累得靠着药箱, 蜷缩着睡了。
这些日子药司和监牢两头跑,她太累了。
裴琅想伸出手为她擦一擦额上的汗。
要小心, 不要惊醒她。
可是凑近时竟然没忍住, 鬼使神差地吻了她的侧脸。
那一瞬间好像满院的蝉都开始使坏, 叫得声嘶力竭,叫得他目眩心慌, 像是要把他的龌龊心思昭告天下。
可是回过神来。
春日哪有蝉鸣,只有他心事如沸,欲盖弥彰。
喝了酒, 和卫照轻贱她的那天,是父皇要他选皇子妃。
如今父皇
《被卫家退婚后,都说我妇德有亏结局+番外》精彩片段
出声了。
真蠢。
就像当年相信二哥哥的自己一样蠢。
可她低着头,牢狱昏暗,没有察觉自己眼中的嘲讽。
“我的医术是母亲传授,并不是很通毒理,但是没关系,我可以为您试毒。”
她是这么说的,也是这么做的。
一粥一饭,一汤一药,她银针试过后再亲尝,才端给他。
“世上毒物如人心叵测,银针不能都试出来的。”
清露总做傻事。
就像接骨时,他痛到昏迷。
醒来才发现她腕上纱布沁着血,是他咬的。
“为什么不推开我?”
“怕你伤了舌头。”
清露低下头仔细看他的伤口,并没有把这点伤放在心上,“将来跟陛下议事的人,不能是个哑子。”
就像挨打时,看见他身上又添了新伤。
裴琅本想着装可怜,叫她再对自己死心塌地一些。
可是不等他装,清露的眼泪就掉下来了。
她被狱卒调戏时没有哭,被自己咬出血时没有哭,吃馊饭剩菜时没有哭。
可是看他背上嶙峋又添新伤,她的眼泪就大颗大颗掉下来:“太欺负人了,他们太欺负人了。”
她不会骂人,翻来覆去总是一句欺负人,有点可怜,也有点好笑。
裴琅本来想装一装疼, 如今倒好, 眼泪珠子掉在背上是真的疼。
就像碰见下人奴才头疼脑热。
药司医署是不会管的,往往怕传染主子,就关起来送些饭菜,是生是死全凭自己祖上积德了。
唯独清露不是,她不怕碰下人,谁有个不舒服, 她都愿意帮着瞧一瞧。
也是碍于清露的人情,他们的饭菜也好些了。
就像孙喜儿说的,清露很好,像叶间的茉莉花一样好。
自己是什么时候对清露心动,他也说不清楚。
好像是一个很寻常的春日午后,太寻常以至于裴琅记不起是哪一天。
她累得靠着药箱, 蜷缩着睡了。
这些日子药司和监牢两头跑,她太累了。
裴琅想伸出手为她擦一擦额上的汗。
要小心, 不要惊醒她。
可是凑近时竟然没忍住, 鬼使神差地吻了她的侧脸。
那一瞬间好像满院的蝉都开始使坏, 叫得声嘶力竭,叫得他目眩心慌, 像是要把他的龌龊心思昭告天下。
可是回过神来。
春日哪有蝉鸣,只有他心事如沸,欲盖弥彰。
喝了酒, 和卫照轻贱她的那天,是父皇要他选皇子妃。
如今父皇
!”
孙喜儿小心翼翼去看我脸色,又怕生出变故,“十日之后宫女出宫,我跟主子一起给你接风洗尘!
“主子费十二分的心准备了件大礼,你肯定喜欢,我看了都喜欢得要命呢!”
见我一直含笑站着,神色如常,孙喜儿总算放下心来,目送我回去。
兴许今日风大雨急,我竟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。
我如往常一般回了药司。
有什么好哭的呀,还有好多事要做呢。
要把养颜粉给各宫娘娘送去,要瞧底下医侍们的方子,要整理崔尚食送来的医书。
要将怀中受潮了的药理一理,毕竟里头有两味药是我贴进自己俸禄买的,不能赌气扔了。
要当心风寒,我给自己切了好多好多的姜丝,煮一碗辣得发苦的姜汤驱寒。
只是不知为何,平日施针下刀都稳准的手,写起字竟然总发颤。
崔尚食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,只好言相劝:“三年前,陛下开恩放出去一批,就你傻,不肯走,都等成老姑娘了。
“如今不走,将来再说走就难了。
“姑娘家哪里犯傻都不要紧,唯独婚姻一事不可犯傻。
“这份情谊我都看在眼里,他会待你好的。”
说话间,孙喜儿已经笑眯眯在门外传话:“清露姐,咱们主子请你过去诊脉呢。”
崔尚食抿嘴一笑,推了推我:“瞧瞧,人都来请了,可别再说不出宫的傻话了。”
我勉强撑着桌子站起来,慌忙颤着手去拿药箱。
忽然眼前一黑,左肩到心口疼得喘不上气。
我扶着药箱,整个人栽倒在地上。
我分不清自己是睡了很久,还是昏迷了很久。
我做了一个漫长漆黑的梦,又不知为何不肯醒。
梦里好像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雨,所以我的枕头总是冰凉湿透。
我好像又做了什么错事,所以有人责怪我,还那么急切。
“怎么笨成这样?
连自己发着烧都不知道?
“怎么昨日还好好的,今天就病成这样?
“你们谁欺负她了?
本王查明了一个也不饶过!
“崔姑姑,要是寻常风寒,怎么会一直发热不醒?”
谁在怪我啊。
对不起呀……我不知蜷缩在谁的怀里,哭也小声,求人也小声:“阿娘,求求你了,我不要出宫……“……我不要他。”
2清露姑娘忽然病倒,司药司的人就多起来了。
从前受过清露姑娘恩惠的人很多,
已有意立他为储,几位家世煊赫人品端庄的贵女们任他挑选。
此时他得父皇器重, 正风光得意。
看贵女们,如春日纵马疾驰, 选看长安花一般。
清露恰好背着药箱, 与满头珠翠的贵女们擦肩。
清露半旧的宫装,头上没有一丝装饰,忽然显得灰扑扑, 好似落了一层灰尘。
如今想想, 不是清露蒙尘,是自己轻狂傲慢,好了腿,便丢拐棍。
自己也曾卑劣地求太后恩典, 请来清露为自己看病。
如同珍宝失而复得, 将她死死拥入怀中时。
清露只是任由他抱着, 并没有推开他。
闻着她身上的药香, 裴琅心底慢慢升起一丝希冀时。
而我的手摸过断骨腐肉,守着发热的他熬过无数个日夜。
“空原殿下,可以施针了么?”
夜深露重,孙喜儿抱着拂尘, 倚靠着门打瞌睡。
裴琅灯下读诗, 正念到贺铸的词。
他最不喜欢这首鹧鸪天,像一道不吉的谶语。
“重过阊门万事非,同来何事不同归。
梧桐半死清霜后,头白鸳鸯失伴飞。
原上草, 露初晞,旧栖新垅两依依。
空床卧听南窗雨,谁复挑灯夜补衣。”
所以不缺探望的,送偏方的。
最好笑的是周公公,不知从哪提来一只扑腾的老母鸡,说这个最补身子。
又不留神没捉住,母鸡扑腾到树上扇了周公公一头的灰。
孙喜儿看着瘦公公追肥母鸡,忍不住想:周公公恐怕要伤心了,他不知道清露姑娘不吃鸡肉,一口也不吃。
孙喜儿托腮坐在司药司的门槛上,摸了摸臂弯的小拂尘,也有一点苦恼。
清露姑娘昏迷三日,自家主子就三日没合眼。
查病因,崔姑姑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又淋雨染风寒,五内郁结,伤了心肺。
主子把清露姑娘看得比眼珠子还宝贝,立马去查是谁给了清露姑娘气受。
可清露姑娘那天举止如常,也并没有见过什么人。
孙喜儿想着自己虽然是个忠心的太监,却也不能言而无信,他那天答应了清露姑娘,不跟任何人提起她来过。
主子忙前忙后,人都熬瘦了一圈。
孙喜儿以为自己聪明机灵,又跟了裴琅十年,有时候裴琅自己还没意识到的心思,孙喜儿总能先一步猜到。
可如今孙喜儿却发觉自己也有些不明白裴琅。
他一边看不起清露姑娘,一边又为清露姑娘这么耗费心神。
可是王将军家的五娘子一入宫,他还是撇下清露姑娘去了。
人人都说五娘子好,出身好,样貌好,教养好,才情好,样样好。
可孙喜儿不喜欢五娘子,一点儿也不喜欢。
因为她性子孤傲骄矜,从来看不起下人。
自己替主子送礼,跑了好几次腿,她不拒绝也不收下,让孙喜儿在寒风里站着巴巴地等了一个时辰,才悠悠回了句不喜欢,送回去吧。
孙喜儿喜欢清露姐。
清露姐不会叫他等,就算手上有活走不开,她也会抬一抬下巴,叫自己进来坐在小凳子上烤着火等。
清露姐模样好看,只是总低着头看书写方子,很容易叫人察觉不到,像藏在叶间的白茉莉花儿,开得安安静静的。
清露姐干活轻快,每一格的药她都清清楚楚,各种奇形怪状,名字好听的药材被她包进桑皮纸,她写药方像写诗。
谁有个头疼脑热,只要见到清露姐就定了心神,好像没有清露姐治不好的病。
孙喜儿记得,从前自己也生过一次病。
没钱付诊金药费,他也不是厚脸皮吃白食的人,所以很不好意思跟她说话,
口,冷眼瞧着我。
那纸退婚书如雪花一般轻飘飘落下,却压得我喘不上气。
我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,只慌忙去抓卫照的衣角,哭着求他:“求你……求求你……“我懂医术会给人治病,公子您用得上我的……”卫照别过头不去看我满脸的眼泪,一点点抽回衣角,矜贵自持道:“九姑娘自重。”
人言如沸,都说被退婚是我做错了。
到底哪里错了呢?
可能都错了吧。
不该出门,不该讨价还价耽误了时辰。
可说到底,是我不该贪心,想着在生辰这日吃得好一些。
后来我被关在柴房思过三日,到底没吃上一碗比平时更奢侈的长寿面。
再往后啊,我的日子就很难过了。
春寒时生了病,老夫人嫌我被退婚坏了名声,耽误了姊妹们的婚事,不许人给我医治,宁可把我丢去庄子上自生自灭。
我躺在牛车上,病得快死时。
裴琅拦住了仆妇。
三月春光灼灼,他自马上俯就,折了桥边红药一支,笑着递到我面前。
他说姜家九姑娘是很好的人,你们不要欺负她。
他说如果九姑娘不嫌弃,以后要不要嫁给他。
有他这些话,我的日子又好过了一些。
可是裴琅的日子却坏了起来,他的母妃因一场恶疾失宠,不等我入宫为她医治,又在死前触怒天颜,连带着裴琅圈禁宫中,不久又下狱受了很多罪。
那年我十八岁,不顾脸面和前仇去求卫照,求他荐我入宫为医侍,为裴琅治病。
后来?
后来的七年就没什么可说的了。
无非是亲尝药,吃苦头,赔钱财,得罪人,受责罚。
可那又怎么样呢,这世上待我好的人实在不多。
我没有什么好奉送,只有一条性命,他若要,我就给。
“清……”孙喜儿瞧见我,正笑着要喊我。
我摇摇头,示意他不要惊扰裴琅。
孙喜儿猛地点点头,又瞧见我半边身子都叫雨扑湿了,便小声问:“清露姐,要不要来喝些热茶,当心着凉。”
“不用了,你只当我没来过。”
孙喜儿一怔,立马点头:“我不说!
我保证不说!
“今天卫公子来找主子喝酒,主子喝多了,说的都是胡话。
“清露姐别当真,以后你还和咱家主子天下第一好,谁也拆不散!
“咱家主子做梦都念你名字!
他不知道你也不知道,只有我知道呢